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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 十四:羅綺垂新風(之游園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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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院中兩盞立式宮燈立在公主身後烈烈燃燒,公主聽了魏王的話,想了片刻,推辭道,“魏王兄好意我心領了,只是我手邊一時竟尋不出適合的人選,之前宗慶之那等人不過是自己品德敗壞,妹妹是信的過魏王兄的眼光為人的,還是請王兄再給我選一個家令吧!”

之前公主邑司的屬官勾連盜取公主府庫,雖然貪墨的是丹陽公主的財富,實際上也打了魏王這個宗正寺主官的臉面。公主這時候將挑選繼任家令的權利交還魏王,表示充分對魏王的信重,魏王也覺得臉上有光,得了面子回去之後辦事便自然用心,挑選再三,擇了一個人品忠厚端方的人,名叫蔔安,送過來做公主家令。

公主府經此一事後,人事一洗。府中下仆小部分是公主離開韓國公府時帶過來的舊仆,其餘大部分則是立府後從奚官局分配過來的官奴婢,多年不見公主,對這個名義上的主子有一些陌生。此時瞧著府中從前兩個最大的管事主官——宗慶之和景娘,在公主回府之後,都立時煙消雲散:一個被押解送往宗正寺,罷黜官職打板子病死;另一個雖查實並無參與偷盜之事,但這些年對於宗慶之等人惡行緘默不報,又有著縱子不良之過,雖罪不至死,但公主也沒法子再心無芥蒂的留她在身邊,索性把她一家子遣到莊子上,眼不見為凈。不由得對這位天家貴主生出敬畏之心來。府中風氣頓時一肅,更兼新來的公主家令蔔安端厚老實,將公主之命奉若綸音。

當日被宗慶之夥同劉婆子盜走的珍寶財物也大部分被追了回來,還有一部分已經被宗慶之等人花用出去的,便是將這些個人從頭剝到腳,也是補償不夠回來了。公主卻也沒有多麽放在心上。畢竟公主從小到大身外之物一直供給豐厚,丟掉的那些個東西算起來不過是九牛一毛,委實不用太過計較。對於公主而言,別的事情都不大放在眼裏,獨獨對唯一的愛女阿顧看的跟眼珠子一樣,從前在宮中,雖然有太皇太後疼愛,但畢竟總還有一些顧忌,很多東西想要給阿顧的,都給不了,如今回到了自己府中,公主當家作主,便自然想要將自己能夠給阿顧的一切西都補還給阿顧。

首先補齊的是春苑的人員配置。阿顧從小走失,乳娘早就遣散了,教養姑姑有賴姑姑、陶姑姑兩位,大丫頭裏,繡春之前在宮中因為黃金蝴蝶簪之事被黜了一等,這些日子服侍阿顧勤勉幹事,阿顧回了府,便將她重新提了上來,同金鶯、碧桐兩個,一同做了自己房中的大丫鬟,公主又從府中舊人家生子中挑了一個十五歲的少女紈秋,給了阿顧,補齊了阿顧房中的四個大丫頭之缺。

朱姑姑另帶了一批十一二歲左右的孩子到阿顧的春苑,阿顧挑了八個出來,分別是:紅玉,烏頭,秋香,瑟瑟,貞蓮,葛生,慧雲,梧子。按照道理,這些個小丫頭作了二等丫頭進春苑服侍,大丫頭金鶯合該出來訓一番話,金鶯卻退了一步,朝碧桐道,“我前兒個晚上受了點涼,嗓子有點啞了,還是碧桐你來說吧!”

坐在上面的阿顧微微一怔,不由望向金鶯一眼。

碧桐微微訝異,見金鶯確實不願意出頭,便自己上了,“日後你們八個就在春苑裏伺候了,小娘子脾氣好,對你們也沒有太多的要求,只一樣,要你們必須忠心。可記得了?”

這八個小女孩來之前都是在家中聽過父母訓話的,桐的話,都答道,“記得了。”聲音清脆。

碧桐道,“還不謝過娘子。”

“謝娘子。”

太陽從東邊升起,照在春苑上。百靈鳥落在窗外的柳枝上,唱著歡快的歌曲,阿顧從東梢間寢房的紫檀喜鵲登梅圍子床上醒過來,看著陽光一寸寸的移上軟煙霞的窗紗,有一種十分新奇的感受。

碧桐領著兩個小丫頭進來,笑著道,“娘子,你醒了?”

阿顧應道,“嗯。”

“碧桐,你以後也是名副其實的大丫頭啦,應該學著些管事、記賬的活計,這些個隨身伺候的事情,也可以放給下頭的小丫頭了。”

碧桐用溫熱的帕子一寸寸的擦拭阿顧的手指,笑著道,“我就愛做這些伺候娘子的活計,其他的事情我都不感興趣。”

“可別呢!”阿顧道,“你把小丫頭的活兒都搶完了,可叫這些個新來的丫頭們做什麽呢?”

兩個小丫頭捧著銅盆和手巾立在一旁腳踏下,左手的一個聽了阿顧這話,撲哧一笑,臉頰上露出小小的酒窩,猛的反應過來,連忙收了臉色,低下頭去請罪道,“奴婢知錯,請娘子責罰。”

阿顧瞧著她行動天然,生的清秀可喜,如何會生氣,笑著問道,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小丫頭道,“奴婢叫烏頭。”

“烏頭?”阿顧忍笑道,“這個名字聽起來倒怪怪的。”

“奴婢的阿娘是從前伺候公主梳頭的,所以給奴婢取了這個名字。”小丫頭擡起頭來,看著阿顧大膽道,“小娘子,奴婢手很巧,會梳很多種發式,你要不要奴婢伺候著梳一個?”

“哦,”阿顧頗感興趣,“那你就給我梳一個頭看看。”

烏頭挽著阿顧的青絲給阿顧梳了一個雙鬟望仙髻,她果然是如自己所說,梳的又快又好,阿顧看著鏡中的自己,滿意道,“果然不錯,碧桐,她梳的可比你好呢!”

碧桐垂眸笑著道,“奴婢手笨腳笨的,自然比不上妹妹梳的好。”聲氣平和。

阿顧轉向烏頭道,“你日後就伺候我梳頭吧!嗯,烏頭這個名字不好聽,我給你改個名字,便叫烏芳好了!”

烏芳頃時便跪拜在地上謝道,“奴婢烏芳,謝過娘子改名之恩。”

另一個小丫頭看著烏芳得了阿顧青睞,目中閃過艷羨神色,上前一步,亦跪下來請道,“奴婢秋香,也求娘子賜下改名之恩。”

“不用了。”阿顧笑道,“我不喜歡給人改名的,若不是烏頭這名字實在有些怪,我也不會改的,其他幾個名字聽著都不錯,就這麽叫著吧!”

紈秋將一碗熬的稠稠的長生粥奉到阿顧面前,笑著道,“這粥熬了大半個時辰,也算是得了幾分火候,小娘子嘗嘗看看!”

公主贈給阿顧的兩個丫頭,都各有擅長之處,繡春出身宮廷,於繡品首飾之上頗有獨到之處,這大半年來掌管阿顧的衣裳首飾;紈秋則是公主府家生子,一家子都是跟著公主服侍多年的舊人,性情溫柔,有一手值得稱道的好廚藝。春苑倒座之處開了一座小竈房,紈秋早上便在那兒為阿顧熬制朝食,這一碗長生粥熬的極是勁道,又加入了白果碎末,泛著一股清香氣息,阿顧捧著碗,吃的很是盡興,笑瞇瞇道,“紈秋姐姐,你的這手廚藝著實是不錯。”

紈秋抿嘴笑道,“能得娘子喜歡,便是奴婢的榮幸了。”

公主從外頭進了春苑,帶進來滿院的陽光,“留兒,這幾日住在這兒過的可好?”

“阿娘,”阿顧臉上露出驚喜之色,“你怎麽過來了?”

“怎麽,”公主道,“難道阿娘想你了,還不能過來看看麽?”她瞧著女兒微笑的容顏道,“這座公主府我也是第一次過來,還沒有仔細看過。我過來,是想著和你一道逛逛這座府邸的!”頓了片刻,“咱們既然回來了,總不能在自己家住著,還不知道自己家是什麽模樣吧!”

景娘被下放到了莊子,公主便擇了另一個姓齊的女仆做內院的女管事。此時這位齊娘便陪在公主身邊,笑著道,“公主說的是!這座公主府占地頗大,足占了四分之一個永興坊。外院的屋子都板板正正的,公主和小娘子若想知道,看著圖紙就有了。倒是園子裏還有幾分景致,不如奴婢今日陪著公主和小娘子逛逛園子吧!。正巧,因是起的新園子,這些年中,公主一直沒有回來,園子裏的亭臺樓館都還沒有起名字,今日公主游園,順便把這些名字都取了,奴婢也好使人去照牌匾,不至於讓樓館上的門額空蕩蕩的,看著怪難受的!”

長安城為大周帝都,城中四四方方,劃分做一百零八個坊裏,引城外水系為數個水渠,穿城長安百姓日常飲水所用。經過永興坊的乃是黃渠,公主府當日造園之時,引坊中黃渠一分水脈入園,在園子中匯成一座小池,然後分成兩脈,一脈向東南流出府,便是這春苑外朱欄畫鳳橋跨過的這條;另一脈向西南方向流出,經過外院客院出得公主府。

“這公主府乃是選用當年太宗時代襄城公主的舊公主府,府中水溪便沿用當年舊名,喚作玉溪,。公主,咱們不妨便沿著玉溪走一走,逛遍整個園子?”齊娘問道。

公主笑道,“也好。”

齊娘陪著公主和阿顧從春苑中出來,指著春苑西北方,“那邊有一座書齋,和春苑離的極近,小娘子閑來無事,可以到那兒走走。”

公主低頭看著阿顧,“阿顧,你給書齋起個名字吧?”

阿顧聞言望著公主,在公主含笑的雙眸中看到了一片鼓勵之情,於是笑著道,“我這些日子讀書,覺得上古雖無文字流傳,卻有大文化,與今文頗有觸類旁通之處,偶有所感,便嘆之妙絕。不如這座齋房便叫做思古齋吧!”

齊娘瞧著公主神色,大聲讚道,“娘子這齋名取的真好,奴婢待會兒便請人造了牌匾,鐫上這‘思古齋’三字,掛在書齋門額上。”

公主一笑,“可別縱的這妮子得意的不知收斂了!”

攜著阿顧向東南而行,到了朱欄畫鳳橋旁,沿著玉溪向西北方向走,玉溪引自黃渠水,清澈見底,兩岸櫻花夾峙,開的極為絢爛,恍若雲霞。

過了櫻花林,玉溪邊的小路瞬間開闊起來,前頭顯出一處八角朱漆山亭,亭額上書“流雲”二字,一旁斜坡上遍植報春花,遠看仿若雲霭。另一側不遠則植著一株菩提樹,枝葉茂盛,樹冠恍若一把大傘遮著似的,枝幹也極其粗壯,看著樹齡,只怕有將近百年了。公主之前答應阿顧建的樹屋,便搭建在菩提樹這個主支柱上。將作監的人已經來看過了,拍胸擔保了樹屋的安全問題。

“將作監已經開始著手建造,最多過得一個月,這樹屋也就可以建出來了!”公主道,“他們拍著胸脯保證了,他們做出來的樹屋絕對安全,屋沿之處也會立起高高的闌幹,只要毎三個月上門做一次檢修,就絕不會出什麽問題,這地方離你的春苑路程也不遠,得了樹屋之後,你日後可以偶爾過來玩玩。”公主板了臉,“不管怎麽樣,這樹屋總是建在半空中的東西,你可要答應阿娘,日後自己定要小心,不然阿娘可是不依的。”

阿顧眸光晶亮,掩飾不住翹的高高的唇角,“我知道的,阿娘你就放心吧!阿娘,你最好了!”

從搭建的樹屋繼續向西北走,再往前走一陣,便又見了西邊一脈溪水,與春苑前的這一支同源而出,卻要寬闊些,從前頭潺潺流向西南方向。阿顧擡頭望去,兩支溪水在上首匯在一處,卻是一汪澄碧的池子。池子旁坐落了一間灰瓦粉墻的小院,灰瓦粉墻,裏外遍植幽篁、芭蕉,池中半邊植著芙蕖水荇,一陣熏風吹過,水葉翻飛,景色清新喜人。

“這池子真美。”阿顧讚道。

“這池子也是引的當年襄城公主園池舊址,喚作瀛池。”齊娘道,“公主,咱們走了這麽久,不如到前頭間院子裏歇歇吧。”

公主應道,“也好。”

行了幾百步的距離,院子就已在望,這間小院裏外不過小小三進,屋子四周皆掘出一尺寬水渠,引入瀛池池水,繞著屋子四周走了一圈,又從另一處重又匯入瀛池。流水在繞院渠中流動,聲音潺湲。堂前遍植幽篁、芭蕉,綠意喜人。

公主喜歡這院子清雅,讚道,“這兒莫如用漱玉二字為妙。”

阿顧笑著道,“這漱玉二字用的極好,清涼沁人,猶如此齋。”

府中仆婦早將齋中的羅漢床與梅花填漆小幾搬到堂前院子,對著齋門便可觀賞外面瀛池的水色風光。齊娘笑著道,“如今還是暮春時節,瀛池景色還不是最美的,若到了夏季,池子中的半邊荷花開了,有紅色,粉色的,白色的,那時候才叫當真漂亮!”

正說著,一陣南風吹過,堂前院外竹影婆娑,芭蕉影動,和著渠水叮咚流淌的聲音,沁人心脾。

阿顧栽在公主懷中,笑著道,“阿娘,咱們暑天的時候來這間屋子住吧,這兒定不會覺得熱。”

公主笑道,“貧嘴。”面上露出悵惘神色,“怕到時候,你又嫌這兒蚊蟲多叮咬了。”

阿顧瞧著公主的神色,怔了怔,有些不解,想要問,卻不知道問什麽。公主歇了一會兒,已經是恢覆了笑靨,“坐了這麽會子,已經是足夠了。咱們繼續向前走吧!”

出了漱玉齋,繞過瀛池,玉溪的上游從府中西北方向入府,一路流淌過來。

齊娘則指著園子東邊道,“往那邊還有一座小樓和一座小館,樓前栽著幾樹繡球花,館院中植著四時花卉,一年四季花開幾不間斷,極是有趣。公主和小娘子是先往那邊走走,還是繼續往西沿著玉溪向上走?。”

公主笑道,“凡事不可太盡,反正都是在自己家,便留著日後再去觀賞。今日先往西邊去吧。”

一眾人便這般一邊沿著玉溪向上逛走一邊為園中建築起名,向西北走,過了軒敞簡樸的“白鶴草堂”,隔岸遍植柳樹的“柳塢”,可泛采蓮小舟的“鶯舫”,到了玉溪上游的瓊雪閘亭,閘亭旁植著幾株玉蘭樹,玉蘭花正是開花的時候,花朵潔白碩大,偶爾從枝頭上落下,墜入玉溪溪水之中,一路徜徜徉徉的向瀛池流去了。幾縷管弦聲不知從何處飄來,咿咿呀呀,極為動人。

公主奇異問道,“這是何人在彈奏歌唱?”

齊娘賠笑道,“前些年先帝賞到公主府半部坐部伎,便是養在這兒隔墻的院子,那院子中種了幾株梨樹,府中的人便仿著宮中的梨園,叫做小梨園。公主和小娘子如是想觀賞,可到前頭略坐一坐,招他們過來彈唱一曲。”

公主頷首,“也好!”

眾人從瓊雪亭折回,沿著鶯舫旁的綠帶橋過了溪,迎面是一座園中山,山勢平緩,青石板山路蜿蜒而上,築到山頂,山堂一間飛翹的檐角從蔥蘢草木中透出來,猶如展翅欲飛的飛燕。

阿顧輪輿行山路不便,一眾人便不打算上山了,公主取了一個“寒山堂”的名字,又覺得堂名中帶著一個寒字,終究不美,略皺了皺眉,她素乏捷才,一時竟也想不出替換的字來,低頭瞧著女兒紅撲撲的臉蛋,笑道,“留兒,不如你想著換一個名字吧。”

阿顧想了想,笑答,“我瞧著這山堂向兩邊延展,猶如伸出雙臂抱著這山似的,不如便叫抱山堂吧。”

“抱山堂,”公主念了一遍,笑道,“這名字倒比寒山堂要強多了!”

從抱山堂繞過去,再往前走了一段路,便又看見一座樓閣,閣前植著一圃芍藥,尚未到盛開的時候,但已然出現了點點花苞。閣旁立著一座六角圓亭,與對面一座高臺相望。

公主和阿顧登上亭子,侍女們擺下了一張朱漆長案和兩張錦綈月牙凳,案上放著海棠攢盒。不一時,小梨園中的抱著各色樂器的坐部伎到了。在閣下坐著端著樂器準備演奏。

公主吩咐道,“讓他們奏一支清雅的曲子吧。”

齊娘應了,轉身過去吩咐。

不一會兒,一縷管弦聲響起,嗚嗚咽咽,很快的,數十只管弦齊聲奏響,其聲清越,悠揚無比。

……

坐部伎的演奏中日升月落,掩去了“頤香閣”的紅芍藥蕊色和“桐花臺”上的飛檐高翹。阿顧再次在屋子裏睡起,珠簾掀開處,幾個丫頭魚貫而入,井井有條的伺候起阿顧梳洗,從寢室出來,到了次間。碧桐按摩了一遭後,沐浴換了衣裳,紈秋捧了一道青頭鴨羹過來,青頭鴨燉的爛爛的,裏頭點綴著煮的鮮脆可口的蘿蔔根、冬瓜、蔥白。阿顧瞇著眼睛喝了一口,只覺的滾滾熱流滑入喉嚨,含帶這難以形容的鮮美可口滋味,笑著對紈秋道,“若是能時時嘗紈秋姐姐的手藝,便是給個神仙日子也不換了!”

紈秋端著羹鼎立在一旁,形容溫婉,聞得阿顧誇讚,臉上一紅,“奴婢愚鈍,也只有這麽一點手藝值得誇耀,哪裏當的上娘子這麽高的評價了?”

“當的上。”賴姑姑在一旁笑著道。

“這些日子,我冷眼旁觀,你的竈上手藝著實不錯。之前在宮裏頭,整個於飛閣的所有丫頭手藝都不行,娘子日日用著的藥膳只能由老婆子親自動手做,老婆子已經老了,精力不足,如今既得了你,索性就把這藥膳交到你手上去做,老婆子也可以偷一把懶了。”

紈秋進了春苑,自然也是聽聞過賴姑姑的聲名的,聞的賴姑姑這般說,聽懂賴姑姑是打算將調理藥膳的本事教給自己,不由喜不自勝,忙跪伏下去,拜道,“姑姑願意教導紈秋做藥膳的功夫,紈秋感激不盡。”

賴姑姑攙著紈秋起來,笑著道,“你何必如此?不過是點小手藝,不值得一提。說起來,咱們都是在小娘子身邊伺候的,只要小娘子好,就是咱們的福分了!”

紈秋應道,“是。”轉身又問阿顧,“不知娘子中午想用些什麽?我這就去小廚房預備去!”

阿顧拍了拍胸口,“紈秋姐姐做的東西都好吃,我都想吃。”卻又道,“上次記得吃過一次雞絲饆饠,那鮮湯的味道十分勾人。”

“娘子不知道,”紈秋展顏笑道,“這饆饠看著簡單,卻是極看功力的。用切的細細的雞絲和著鮮嫩時蔬做餡,用雞湯做高湯,加菌絲提味,嗯,上頭再加一個煎的嫩嫩的鳳凰胎,娘子瞧著如何?”

阿顧剛剛用完青頭鴨羹,腹中還有些飽足,聽得紈秋這般形容,竟又有幾分饞起來,笑著道,“再好不過了,你快快做來就是。”

紈秋笑著朝阿顧行了一禮,從屋子裏出來,阿顧瞧著賴姑姑道,“這些日子有姑姑調理阿顧身子,阿顧如今覺得身子挺好的,每日手腳暖暖的,賴姑姑的功夫確實高明!”

賴姑姑笑著道,“這有什麽。老身於調養一道上專精多年,敢說天下就沒有勝過我的。小娘子若當真能一直聽我的,又有著暖玉溫暖身子,便是到了七老八十歲,老身都敢打包票,你的身子好著呢。”

阿顧握著胸前暖玉,只覺一股暖意直透掌心,朝賴姑姑扮了個鬼臉。

一陣春風吹過院子裏的桃花,紈秋在廊上行走,心中計議著這一頓饆饠如何做方能更出色,昨兒竈下熬了一鍋雞湯,尚還在爐子上熱著,再切一點黑色的菌絲,紅色的胡蘿蔔,和著脆爽的冬筍,滋味再好不過了!

一名青衣小婢執著一束鮮黃的鮮花從檐廊上迎著走過來,見了紈秋,執手站在了一旁,笑著喚道,“紈秋姐姐。”

紈秋笑著道,“你忙著呢?”

“嗯。”秋香笑嘻嘻道,“碧桐姐姐讓我去流雲亭邊摘一束新開的報春花,給娘子插在書房裏!”

紈秋點了點頭,心不在焉道,“這花開的挺好的,你快些去吧!”

秋香望著紈秋喚道,“紈秋姐姐——我把自個兒的名字改成桂香了!”

紈秋頓住腳步,愕然問道,“好好的做什麽要改名?”雖然女孩子的名字並不是十分重要,但終究是家中父母起的,若是如烏芳那樣,被顧娘子改了名字也就罷了,但娘子既然沒有說,又何必要改自己的名字呢?

眉目清秀甜美的女孩兒笑著道,“我原來的名字犯了紈秋姐姐一個字,我比姐姐低一等,自然要避一避姐姐的。”

“啊,”紈秋不意如此,一時手足無措,頓了半響方吃吃道,“你不必如此,我們都是娘子身邊的伺候的丫頭,雖然等分有差,但說到底都是奴婢罷了,哪裏講究這個?”

“自然是要的,”少女天真爛漫,“姐姐是娘子身邊的大丫頭,又是公主特意指派的,本就比旁人要尊貴些,我不過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,自然是要表示對姐姐的尊敬的。姐姐不必介意,我如今雖作了桂香,其實還是和原來一個意思,”吐了吐舌頭,“說起來,桂花桂花,可不就是在秋天開放的麽?”

紈秋一時無言,“你這丫頭,隨你吧!”到底,看著面前小丫頭的目光便柔和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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